“香港其實并不缺乏創業基因,而是缺乏創業土壤。香港的勞動力成本、租金成本、生活成本都太高了,而前海恰恰就給出了這樣一個創業的土壤?!比珖郯难芯繒睍L、綜合開發研究院(中國·深圳)常務副院長郭萬達對前海傳媒如是坦言。

  2003年簽訂的《內地與香港關于建立更緊密經貿關系的安排》(CEPA),實施至今已經12年,以地緣優勢和產業基礎的銜接,廣東在先行先試中領先全國一步。舉例為證,2014年1月1日起開始實施的CEPA補充協議十,其中就有15項措施在廣東先行先試,主要集中在金融、法律、通訊等服務貿易領域。

  在郭萬達看來,前海蛇口自貿區通過青年夢工廠還為來深創業的香港青年提供優惠租金、創業基金及更多的財務支援,一方面協助青年實踐創業意念,解決香港青年就業問題,另一方面引進風投、協助企業融資、推動企業到香港發債等構建起與香港對接的全新金融發展業態,并進一步拓展深圳的創新產業鏈。

  2013年香港服務貿易出口是8000多億港元,金融占了15.7%,但對內地金融的服務出口只占到1.8%,進口是0.9%,對于此數據,郭萬達表示,金融服務在CEPA中是極為重要,但是因為目前開放度不夠,所以占比很小。此前的CEPA以及補充協議均是正面清單,自貿區獲批以后,從正面清單轉為負面清單,開放領域將會更多,更有助于粵港澳服務貿易的發展。

  在位處美麗銀湖邊上CDI大廈的辦公室里,郭萬達向記者娓娓道來前海這5年的發展與探索,言談之間,對于前海的發展也給予充分肯定,并也提出了前海在發展面臨的問題。

  門開小門沒開 港大醫院水土不服

  前海傳媒:CEPA和自貿區面對的主題有何不同,在香港四大支柱產業中,為何對內地金融服務業出口占比很小,這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郭萬達:CEPA主要就是加強香港與內地的緊密經濟關系,國家目標是今年年底廣東與香港要實現服務貿易的自由化,然后復制到全國。

  有兩點是不一樣的,CEPA是一個服務貿易的自由化,主要是和香港。自貿區則面對的不僅僅是港澳,而是世界,新加坡、歐洲等國家過來也會歡迎。

  2013年香港服務貿易出口是8000多億港元,金融占了15.7%,這與金融占其GDP比重是相似的,但對內地金融的服務出口只占到1.8%,對內地的進口是0.9%。意味著服務內地不是金融,貿易物流和專業服務占到40%,如果擴展到與之關聯領域,就是50%。金融的放開在全世界都比較難的,內地與香港更多的是貿易物流和專業服務,其它更多的是香港六大優勢產業。

  前海傳媒:CEPA給人的感覺就是并沒有完全開放,那在今后,CEPA該如何與自貿區有效結合起來,實現貿易的自由化?

  郭萬達:CEPA里面包括服務貿易的自由化,大概有165個部門,其中85%的部門要開放。在這種前提下,自貿區的開放與CEPA在時空上交錯,給自貿區試驗的意義。

  兩個原因:如果只有CEPA,沒有自貿區開放,只是“大門開小門沒開,意味著沒有改革,市場門檻沒完全開放。CEPA中的很多類別進來,是與法律服務、醫療等相關,但包括現在的港大醫院都面臨水土不服的問題,所以這是自貿區在探索中需要解決的問題。

  反過來看,CEPA幾乎更多是單向開放,是建立在WTO分類基礎上,有些分得不是那么具體,如人民幣跨境貸款,可能在WTO是是放在金融開放領域,但在IMF里面有40多項,里面又有各項小分項。歸結起來,金融在CEPA中是重要的,但開放度不夠,自貿區則會把開放的選項和內容更加細化。

  夢工場是創業的土壤,香港不是

  前海傳媒:前海自貿區如何解決香港青年的就業問題,就業方面,其實夢工場的初衷就是鼓勵香港青年來深創業,但發現以來自大陸的港籍青年學生占據比較大的比例,很多香港本土青年人并沒有到前海來創業?;蚴钦f,大家會認為,香港普遍缺乏創業的基因?

  郭萬達:在整個香港700多萬人中,華裔占92%,其中200多萬是逃港的內地人。再有一個細分,總人口中,大陸臺灣出生的人口32%,三分之一是后來過去的陸籍人士。所以,這時候鑒定是陸籍或是本土,沒有多少意義。

  香港是個移民社會,核心問題是新移民,譬如大疆科技的汪濤就屬于香港的新移民,但改革開放開始到大陸投資的就是大陸逃港的。

  香港是個移民社會,核心問題是新移民,譬如大疆科技的汪濤就屬于香港的新移民,但改革開放開始到大陸投資的就是最初大陸逃港的人士。這說明香港不缺乏創業的基因,而是缺乏這個土壤。汪濤回深圳創業,老一代港人來大陸創業,是因為香港成本太高,房價勞動力生活成本高,這個不適合于創業;香港的產業沒有制造業,金融創新很大程度要與實業結合;香港快餐文化就是掙快錢,倒騰人就是旅游,倒騰貨就是貿易,倒騰錢就是金融。所以看不上鏍絲釘似的創業。

  總結起來,香港缺乏創業的土壤,以上三個因素各占三分之一。

  前海如何解決青年的問題,一是提供低成本的環境,青年夢工場就是從這個目的出發,拎包即可進來創業,政府給解決租金,還有基金支持;有大量的創業配套,有設計產業,可以跟互聯網的結合,能夠與新媒體無縫對接,這都是優勢。

  還有一個創業的文化,到前海這里就是慢生活,創業需要設計與研發、討論,這需要舒緩的環境,這是深圳能提供的,不是掙快錢的環境,而是像華為那樣埋頭苦干的環境。前海夢工場就是給人這樣的土壤。

  前海傳媒:前海蛇口自貿區需要為國家的戰略布局“一帶一路”做哪些事情?又應該怎樣讓香港參與進來?

  郭萬達:一帶一路地理空間是很遠,遠至往歐洲和非洲延伸,但作為國家資本的輸出以及產能的輸出,并不遙遠。如亞投行馬上運作的事情,緊接著人民幣、國內產能也會往外走,因為資金和資本的輸出、資金的融通、基建的互聯互通,都會打破地理限制,這些與香港、蛇口與自貿區都有關系,開放不僅是引進來,還要走出去,上海自貿區的資本帳戶不僅是走出去,還要進來。

  與香港聯通,成為一帶一路重要的融資中心、戰略支點,包括財富管理的工具,強化人民幣國際化,回流需求和供給都有聯系;一帶一路的金融等,會成為中國企業服務的中心,如華為走出去,需要很多例如法律安排,這就是前海蛇口自貿區做的事情。

  前海傳媒:前海的金融如何與香港的優勢結合起來?甚至進一步來說,如何為深圳的創新服務?

  郭萬達:前海的金融,跟香港有關系又沒有關系。前海的金融創新有幾個基點:人民幣國際化;和國內金融新業態、金融改革有關,如私募股權基金、消費金融公司、融資租賃公司、互聯網金融公司;我們的金融創新涉及到一行三會,這是監管的創新。

  如何與香港優勢結合,這與人民幣業務有關聯;基于香港的證券資本市場,如深港通;基于香港的保險市場,保險通;基于香港的大量外資投資基金;當然還有很多如銀行、各種類型金融機構,如消費公司、融資租賃。這些都是香港作為國際金融中心的融資優勢結合起來,深港的金融合作在這幾個方面都在加深,有些已經實現,有些還在探索當中。

  港人民幣利率與國內息差已減小

  前海傳媒:您認為前海能否平衡人民幣國際化的外流和回流這兩者之間的關系?因為國家希望人民幣國際化增加外流,而企業則希望能夠回流,從而拿到低息貸款。

  郭萬達:人民幣國際化進程在加快,以前香港人民幣資金池利息比較低,現在漲得比較高。原來我們利差差三四個點,現在越來越窄,很重要的是我們的在岸人民幣市場比較緊,加上人民幣的貶值,其對人民幣的供給如銀行就會少一些,使得人民幣供給少。人民幣升值的時候,供給就會多,銀行和機構就會愿意持有。

  前海平衡不了兩者的關系,因為取決于人民幣國際化進程、人民幣形成匯率機制的改革、取決于內地的貨幣政策、在岸的人民幣市場等。

  而利率的市場就是取決于供求。國際化往外走,誰要用?現在人民幣只有結算的功能,還沒有投資和儲備,還沒成為國際貨幣,有需求才會有推動供給,在某一階段是會回來,回來帶來需求,以后還會出去。香港人民幣利率往上走,說明人們需要人民幣。

  前海傳媒:自貿區的開放現在的感覺更多的是內資的獨舞,外資進入的積極性不是很踴躍。

  郭萬達:自貿區的功能是更加開放,自我的改革,并不把吸引外資當作指標。ODI超過FDI,現在不僅是引進來,還要走出去。內資的市場和生意不見得就是國內的,譬如招商銀行在前海做的就是離岸金融——這很大一塊是金融改革,和中國的大背影和政策走向有關系。中國到了現在,就是資本輸出,國家財力的增強和民間資本的積厚,這是大環境有關。

  前海的金融改革需要注重兩方面:第一是如何和實體經濟相結合,第二是如何向民企放開資本,如融資租賃。

  前海傳媒:自貿區概念落地,房地產先行。這是好的方式?有些人也談要學習蘇州工業園的模式,控制房地產,但現在市場經濟下,自貿區內的房地產開發怎么控制?

  郭萬達:前海已經有很好經驗,為了避免房地產炒作,在土地方面做了創新,包括彈性年期制,賣的轉讓有限制等,這實際上避免了炒作房地產。

  前海之前是沒有掛牌的自貿區

  前海傳媒:就自貿區內,前海與蛇口的關系,您曾經認為蛇口因為良好的基礎設施配套,會成為前海的拓展?,F在的問題是,招商局集團也是副部級單位,深圳也是副部級,前海在行政級別中的系列更低,協調起來看似麻煩。

  郭萬達:很多是利益問題,是商業原則。商業問題由商業來解決。管理局從一個協調機構來講,如要政策是其責任,協調堅持統分結合:規劃上、大的政策上協調;分是利益上不要剝奪人家。

  具體來講,管理局作為開發主體,業主利益需要保障;在規劃上,相互之間可以有一些結合。至于平南跌路的歷史遺留問題,那是利益談判,只追求其所在,不要追求官大,平等利益解決。

  前海傳媒:能否談談前海自貿區的優勢與劣勢,如何讓優勢充分發揮,如何讓劣勢的程度減到最???

  郭萬達:前海的劣勢在于,在全國的競合過程中,不是一家獨放,競爭眾多;他與深圳,與周邊的關系,大家對前海有很多期待,但地塊太小,自貿區不一定能夠帶動全部區域,有影響和制約;定位對香港,但香港是如此的產業結構,這會帶來結構之間的錯位及深度合作的難題。

  空間上、地理上,前海還是小,加上蛇口不到30平方公里,會有一個地理面積上的受限制約;定位在對接香港,但以目前香港的產業結構,加上不與香港競爭的出發點,這會帶來結構之間的錯位及深度合作的難題;全國而言,自貿區不是一樣,試驗區也不會是一家,有一個全國競合的環境,國家重大的政策的投放可能沒有太強烈的偏好。

  我的建議就是,加強加大改革創新力度,主要是三化一平臺,司法、人才、土地、社會管理,改革沒有窮盡;加大對香港的協同合作力度,現在有了一些招商,但更多是根據香港的需求來設置,看香港有哪些需求,如夢工場就是從香港需求出發,如澳門人的福利可以帶到橫琴——這方面可以針對與港府溝通;在金融創新上,可以大膽實踐,向中央提意見,期求更多政策馳援,如金磚銀行、亞投行里與香港結合的內容放在前海,在全國特別是與互聯網的結合上允許前海先行先試。

  前海傳媒:作為一個知名的經濟學者,你如何評價過去五年前海的探索?

  郭萬達:前海五年探索是很有成就的,很有創新,很有前景和意義。前海確實大膽做了很多改革,包括政府、法制廉政、土地出讓,這其實是自貿區要干的事情。前海之前是沒有掛牌的自貿區,包括綜合保稅物流園區的條例,方向就是自貿區。

  前海本身在開放,特別是在人民幣國際化、金融的開放,和香港的合作上做了一系列合作如夢工廠、萬千百十工程,在推動與香港產業合作上有巨大進展;在投融資如前海金控的成立、到香港發債,做了很大膽的探索試驗,解決了前?;ǖ馁Y金難題;在整個前海和香港的關系上,通過這兩年一系列惠港的措施與辦法,加深了香港的居民和企業對前海的關注,現在香港青年人對前海的正面回應,其實是為國家探索陸港合作方面做了有益嘗試。